九月初的曙光城仍是酷热难当。
澄澈的蓝色天空下，电线杆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吵闹着。
顾九七独自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，看着池水里的鱼。
“老顾，在这发什么呆呢？”
听到有人喊他，顾九七抬起头。好友刘从志正笑呵呵地看着他。刘从志大概是顾九七在学院里唯一的朋友了。
“我可能要走了。”
顾九七的声音沙哑而低沉。
“啊？”刘从志瞪大了眼睛。
顾九七告诉他：“老师刚才找我谈了。如果这个月的考核，我的魔力水平还不能达到D级的话。学院会取消我旁听生的资格。”
看到好友那幅不甘心的样子，刘从志沉默了一会。
“老顾，其实我托我叔叔帮你向诅咒科的主任打听过。纠缠着你的那个诅咒，根本就不属于魔法的范畴。”
刘从志咽了口唾沫，继续说：“那恐怕是……”
“真正意义上的诅咒吗？”顾九七掀起袖子，凝视着左臂上的闪电状标记。那就是纠缠了他十九年的诅咒。
顾九七把它称为雷刑。每隔一段时间顾九七周围就会出现雷雨天气。接着，所有的雷都会朝他劈来。而他辛辛苦苦修炼得来的魔力，都会在对抗雷击的过程中化为乌有。
这正是顾九七的魔力水平至今都维持在E级的原因。
“看来继续留在学院也没什么用处了。”顾九七站起来，“离开学院后，我也会继续寻找破除诅咒的办法的。”
说这些活的时候，顾九七仍是面无表情。他的语调也并不激昂，始终保持着平淡，仿佛在谈论一件普通的小事。
“再说吧。明天可是你的生日，有什么安排吗？”
刘从志也没有劝他，只是岔开了话题。
顾九七反问道：“什么安排？”顾九七从不过生日，生日对于他来说，也从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。
“我就知道你会这样。”刘从志笑着摇了摇头。“等着吧，哥们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。可不许推脱啊！”
“什么东西？搞这么神秘。”
刘从志低声说：“我给你租了个女朋友。”
顾九七楞了一下，质疑道：“这也能租？”
“这有什么新鲜的？等你去了就知道了。喏，这是电影票，这是餐券。都拿好了啊！这是妹子的联系方式。”看顾九七一副蛮不情愿的样子，刘从志催促道：“你快加一下。”
“差点忘了，这个照片你也看看。别到时候找不到人。”
“……”
照片上的女孩，留着齐脖短发，模样乖巧，清秀可人。
顾九七只是随意扫了眼，就把手机揣回兜里。
“那我先走了！提前祝你生日愉快。”
“我怎么觉得你在坑我呢？”
顾九七撇了撇嘴。看着好友渐渐离去的背影，内心无比纠结。“所以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？”
翌日午后1点，顾九七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商业街的电影院门口。昨晚他思前想后，觉得自己不该辜负朋友的好意。
顾九七不是初哥。他有过女朋友，且不止一个，只是都谈不长久。他不擅长应付女孩。或者说，他懒得应付女孩。
“女朋友就是没有的时候很想要，有了以后又会觉得烦的东西。”
这就是顾九七对女朋友的看法。刘从志听了这话本想反驳他，但想来想去，最后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或许因为他俩一直都是被人追求的那一方，所以才有此感悟吧。
顾九七站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十分钟左右，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说：“对不起！我来晚了。”
“你是？”
顾九七打量着眼前的女孩，不太确定。
毕竟，和照片上那位比起来，二者之间的差距只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。这不是指相貌的差距，而是画风上的问题。
照片上的女孩是齐刘海短发的乖乖女，有种邻家小妹妹的感觉。但眼前这位却留着棕色的中分长发，画了浓妆，穿着小背心和热裤，简直就像是刚走出夜场的辣妹啊！
“我是林筱娅。”女孩也在打量着他。“你是顾九七？”
“嗯。”
顾九七应了一声，心中暗想：“还真是照骗啊！”
这就像是你去餐厅点了盘小葱拌豆腐，服务员却给你端了盘麻婆豆腐上来一样。都是豆腐，但口味相差太多了。
林筱娅双手合十放在胸前，满怀歉意地说：“对不起啊，堵了会车，让你久等了。我请你喝酸奶吧！有助消化哦。”
顾九七微微点头。明明是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，却因为比客户来的晚而道歉吗？看来她还挺敬业的嘛。
“不是你的错。我来得太早了。”
顾九七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瓶装酸奶，暂时拿在手里。
从小养成的谨慎习惯让他极少食用陌生人给予的食物。
“那我们先进去取票吧。”林筱娅提议。
顾九七点头。“好。”
电影院里也聚集着不少像顾九七和林筱娅一样的情侣。
只不过，他们是真的，我们是假的。顾九七想。
林筱娅面带笑意，很自然地跟在顾九七身边，两人就像是真正的情侣一样。但他们并没有直接的身体上的接触。
取票的时候，顾九七才注意到，林筱娅的身高已经达齐了他的耳朵，这样的高度，起码得有一米七了吧。她在女孩当中已经算是相当高挑的身材了，而且她的腿也很长。
顺着林筱娅那双笔直的长腿看下去，顾九七暗道一声：“原来是穿了高跟鞋啊！难怪她看起来这么高呢。”
她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绑带凉鞋，如珍珠般粉嫩的指甲嵌在形态纤美的脚趾上，在日光灯下泛着动人的光泽。
只是匆匆一瞥，顾九七就把视线收回到取票机吐出来的两张电影票上。说起来，顾九七还不知道刘从志到底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电影呢。“千万别是爱情片。”顾九七想。
如果能选的话，顾九七希望是科教片或纪录片。他唯一一次带女朋友去电影院，就是看了部纪录片，片子讲述了人类如何在1999年的末日后挣扎求生，重建文明的故事。
看完那场电影后，女朋友和顾九七大吵一架，分手了。说是吵架，其实只是女孩在单方面地发火。顾九七从不发火，更不会因为发火而与人争辩。争辩，只是白费力气罢了。
影片叫《寂静之地》是恐怖惊悚题材的电影。讲述了末日时代初期，两夫妇带着孩子到乡下躲避怪物袭击的故事。那是一群会根据声音来捕杀猎物的怪物，凶猛而敏捷。
据顾九七所知，这种怪物是真实存在的。十岁时，他在黑环山隔离带外的城市废墟里与它们有过面对面的接触。
“wow！恐怖片吗？”林筱娅凑过来看了眼。
顾九七闻到她发丝间洗发水的香味。
“你害怕吗？我们可以看别的。”
林筱娅眉一挑。“不！我喜欢恐怖片。”
顾九七看着她点了点头，没说什么。
离电影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，林筱娅对顾九七说：“我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吧。或者，你想去外面逛逛吗？”
顾九七看她，她笑着说：“今天是你的生日，你说去哪就去哪。”就好像她今天真的是来给男朋友过生日一样。
“去外面透透气吧，这里面挺闷的。”
话都说到这里，顾九七也就不客气了。
林筱娅说：“你喜欢安静吗？其实我也喜欢安静的。”
“嗯，看得出来。”顾九七看着她的穿着说。
林筱娅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。她确实是刚从酒吧打工回来，因为某些事情耽搁，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赶来了。
趁着顾九七不注意，林筱娅偷偷朝他扮了个鬼脸。
刚走出电影院，顾九七就停下了脚步。
“呜！”闪避不及的林筱娅直接撞到了他结实的背上。
后背传来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丝毫没有引起顾九七的注意。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街边的一辆网约车附近。
车上下来一男一女，都穿着国立术师学院的学生制服。男孩金发碧眼，高大帅气。女孩留着波波头，娇小可爱。
林筱娅有些不愉快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，只是想起了一句话。”
顾九七依旧面无表情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。
“什么话啊？”林筱娅懵懂地问。
顾九七一边往前走，一边说：“女朋友就是没有的时候很想要，有了以后又会觉得烦的东西。”
林筱娅听了，心一凉，还以为客户对自己不满意。她跑上前拉住顾九七的袖子，可怜巴巴地说道：“对不起！我今天遇到些麻烦，是真的来不及换衣服了。如果惹你不高兴，你怎么骂我都可以，但是请你千万别退单啊！如果我再被退单的话，我就会丢掉这份工作了。求你了，别退单。”
“你误会了。我不是对你有意见。你做得很好，很出色。”顾九七叹了口气，自嘲道：“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贱。”
林筱娅似有所感，顺着顾九七的视线望向街边。
看到从网约车上下来的那对男女时，她就什么都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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